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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教师篇】沈从文小说中的“湘西世界”

作者:初一年级组  最后更新时间:2018-11-30  发布者:ysbgs  来源:湘西雅思初中部  点击量:3329

喧嚣尘世中的净土

——论沈从文小说中的“湘西世界”


木子李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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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西,位于湖南西北部,大体上属于沅江和澧水流域,是作者沈从文的故乡。沈从文在离开故乡将近十年之后,曾经回忆说:“现在还有许多人生活在那个城市里,我却常常生活在小城过去给我的印象里。”(《从文自传》)沈从文运用自己的想象力,把这些印象写成小说,使我们了解到那个有别于城市的,具有乌托邦色彩的“湘西世界”。

汪曾祺先生在《又读

这里的人是淳朴的。《边城》里的老船夫,不收受过渡者的赏钱,有时推却不过收一点,因此颇感周章,包扎点烟草答谢那些美意;在夏天煮一缸凉茶,免费赠饮那些困惫的旅人。《三三》里的母亲,因为不敢留客人吃饭,临走时,一定要送客人两只活鸡,“到后说等下一次来再杀鸡,那两只鸡才被释放下了。”这里的人是正直的,真诚的。《长河》中写过,地方桔子丰收,他们宁肯让它烂掉,也不卖给不正当的人。他们也不愿接受人的施舍。贵生得了财主礼物,就坚决要用自己礼物还报。《边城》中每个人物虽都有自己的喜乐哀愁,但又都是因为一系列误解和突发性因素引起的,其中有船总顺顺父子与老船夫之间的误解,有老船夫和翠翠祖孙间的隔膜,有翠翠和傩送之间的爱情的曲折,等等。但是矛盾的双方没有任何一方表现出贪得无厌、虚伪奸诈等劣性,而是一律显示出淳朴、正直、真诚。这里的风俗也是淳朴的,“便是作妓女,也永远那么浑厚”,“由于民情的淳朴,身当其间的不觉得如何下流无耻,旁观者也就从不用读书人的观念,加以指摘与轻视。这些人既重义轻利,又能守信自约,即便是娼妓,也常常较之讲道德知羞耻的城市中绅士还更可信任。”(《边城》)

这里的自然是人格化了的自然。人们不靠日历时间来记录岁月的消逝,而是靠收获庄稼,靠民间节日来说明季节的到来。因此,对年轻姑娘如翠翠、三三、萧萧她们的成长来说,便是伴随着一年又一年的收获,一次又一次的节日。翠翠的感情成熟便是靠着一年一度的端阳划龙船来显示。“三三如一般小孩,换几回新衣,过几回节,看几回狮子龙灯,就长大了。”萧萧在“风里雨里过日子,象一株长在园角落不为人注意的蓖麻,大叶大枝,日增茂盛。”这些女子就像自然界中的精灵,美丽可爱,纯洁无邪。特别是翠翠,她“在风日里长养着,把皮肤变得黑黑的,触目为青山绿水,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,自然既长养她且教育她。为人天真活泼,处处俨然如一只小兽物。人又那么乖,如山头黄麂一样,从不想到残忍事情,从不发愁,从不动气。”这样的女子是城市所无法孕育出来的。

这里的生活是简单的,质朴的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。小说中的农业劳动全是手工劳动,轻巧简单,即使苦活,也只写水手和拉船的纤夫。妇女在江边洗衣服,男人堆木柴,烤烟草,或者把麻先绞成套索,年轻人到山中采蕨菜,农场工人打草鞋,妓女在鞋上绣凤凰,这类活计烘托出一种小乡镇的气氛。人们在院子里做事,在江边、山头、林子里做事,在讲故事的火堆边做事,烧着山中砍来的柴火,这种描绘把乡下人的生活变成了一幅画面。这种生活,是宁静的,祥和的。《边城》里的老船夫,“不论晴雨,必守在船头,有人过渡时,便略弯着腰,两手缘引了竹缆,把船横渡过小溪。有时疲倦了,躲在临溪大石上睡着了,人在隔岸招手喊过渡,翠翠不让祖父起身,就跳下船去,很敏捷的替祖父把路人渡过溪,一切溜刷在行,从不误事……”《萧萧》中,夏夜饭后,大家会坐到院中歇凉,“挥摇蒲扇,看天上的星同屋角的萤,听南瓜棚上纺织娘咯咯咯拖长声音纺车,远近声音繁密如落雨,禾花风翛翛吹到脸上,正是让人在各种方便中说笑话的时候。”也是打发漫长夏夜的最好的方法

这里的世界是封闭的,它是一个独立的空间。湘西社会本即封闭,生活在水上山中的人们,一定程度上逃出了地面上繁重的束缚,生活在他们自己的那个喧嚣尘世中的净土里。但作者有意忽略的是,社会容忍了他们的那份洒脱,也让他们为此付出了可观的代价:视野的狭隘,和封建迷信的摧残。他们“用不正统的价值观来观察当今世界,”“对目前的变革抱着既甜蜜又辛酸的讽刺看法。”比如三三,就不能理解在照料一个城市生客来养病的护士,怎样闯进她生活里来的。她以为这位太太必定是个小老婆,对她这样年纪的人来说,这是非常奇妙的事,那位没有出息的病人使得三三很不理解,因为她不熟悉病人的不正经的生活方式,听不懂客人说的“开河”、“办学校”。三三认为城市生活必定非常有趣味,在她的想象中,当地统治阶级必然有一座极大的石头垒就的城,城里有许多好房子,每一栋好房子里住了一位老爷同一群少爷,坐在家里什么事也不做,屋子里还有许多跟班和丫头。城里有洋人,还有大衙门,许多官员威风凛凛,日夜审案。城里的月光一切对三三来说都是陌生的,遥远的,偶尔想象一下,也只当是生活中的一种乐趣。她固守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,安逸、自在,却不免无聊、空虚。

《贵生》体现了对迷信危害的一种讽刺。长工贵生爱杂货店老板的女儿金凤,却迟迟不敢开口提亲。因为算命的人说她命里克夫,对农村上层阶级的人来说,迷信也是个愚昧的祸害,它使贵生丧失了一切。出于同样的民间“科学”,贵生也清楚了他的生肖属虎,而金凤则属鼠,金凤的生肖远非贵生的对手,所以婚礼他不能在场,不然他会因冲犯老鼠而倒霉。鸭毛伯伯建议他别出去,这是命中注定,贵生一气之下离开了五爷的家。最后客人们看到大火从杂货铺烧起来,贵生的房子也起了火。我们不知道这场大火中有无幸存者,但人们却把这场不幸归罪于那位年轻姑娘,而不怪贵生。

这个世界虽然有瑕丝,但不可否认,这就是现实,这就是生活。可以说沈从文先生笔下的“湘西世界”既是现实主义的,又是浪漫主义的,这里的生活是真实的,同时又是理想化了的,这是一种理想化的现实。

王芳如在《论马尔库塞的审美乌托邦》中提到:“审美乌托邦——一种艺术的乌托邦主义,用美的艺术唤醒沉睡的灵魂,通过苏醒灵魂拯救异化的世界。”可以说,审美乌托邦是作者对作品寄托强烈现实期待的产物。而“湘西世界”,正是沈从文先生的审美乌托邦主义的呈现,也是给在喧嚣尘世中的疲惫灵魂创造的一方净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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